引言
1949年4月23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第八兵团成功跨过长江天险,成功将南京攻占。
就在南京解放的这天下午,第八兵团司令陈士榘和政委袁仲贤收到叶剑英从北京发来的电报:务必从敌人监狱找到我党地下情报员谢士炎!
谢士炎是谁,叶剑英为什么要千辛万苦寻找他,这背后又有着一段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呢?
叶剑英
军官世家,前途光明
那是1947年初秋,月光如水、凉风送爽。百无聊赖的王心平扭开了无线电的按钮。最近政治形式复杂,中共地下党组织活动频繁,却总是神龙不见首尾。
突然,一组电波划过。凭借他侦听员的直觉,他立刻意识到,这就是他们一直搜寻的中共秘密电台!
很快,得知此事的毛人凤指示全力侦查。由于地下党这次大意了,国民党特务很快便抢到了电稿、电台等机密资料。
可以说,这是中共地下党在解放战争期间遭受的最大损失。在这一事件中,单是中共潜伏在国民党军内部将级军官遭逮捕的人便达22人之多。
在这份将军军官的名单中,排在第一名的便是谢士炎。
1912年,谢士炎在湖南衡山呱呱坠地。谢士炎一家是国民党军官世家。在他叔伯兄弟中,便有9人从军官学校毕业,6人是国民党高级军官。
因此,谢士炎本人也来到国民党陆军大学读书。毕业时,他英姿勃发,雄心万里。按照他的才华以及家庭背景,很多人都认为他将来必定是一名将星。
谢士炎
从陆大毕业后,谢士炎被分配到国民党第86军。这支部队属于国民党弟子部队,属于陈诚的土木系。
在战场上,谢士炎屡获战功。到了抗日战争后期,他肩上已经挂上了上校团长的肩章。尤其1942年的衢州保卫战,是他军旅生涯中最为高光的时刻。
衢州保卫战是1942年发生的浙赣会战的一个组成部分,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中美两国共同对日作战。
4月18日,美军16架炸机从太平洋上的美军航空母舰上起飞,轰炸了日本东京、横须贺、横滨、名古屋、神户等城市后,飞回中国浙江省空军机场降落。
这是日本本土第一次落下对手的炸弹,因此民心恐慌朝野震动。为了防止美军飞机再次从浙江起飞,日军大本营决定发动旨在摧毁浙赣两省空军机场的浙赣作战。
日军此次志在必得,纠结了大量兵力。算起来,参战部队竟达到80个大队以上,还有航空兵、铁道兵协同作战。
中国方面则由第三战区就地指挥抵抗,并同时从其他战区抽调兵力,与日军决一高下。
谢士炎所在八十六军是第三战区主力,而28团又是该军主力团,责无旁贷,守卫衢州的任务就落在了他的肩上。
战斗于1942年5月中旬打响,日军在向衢州的攻击中投入了大量兵力,然而却是举步维艰。谢士炎布下的四道防线,每一道都要让他们留下大量的尸体作为买路钱。
日军持续的攻击大约进行了二十天左右,还是望城兴叹。于是又从南昌抽调兵力,增兵再战。谢士炎正杀得兴起,第三战区长官部却一改初衷。
他们认为日军增兵,已经不具备在此与敌决战的条件。另外,由于天降暴雨,作战工事被大量冲垮,增加了守城的难度,因此决定撤离战场。
这时,守衢州的谢士炎部队又成了掩护大部队撤退的殿后部队。当时日军衔尾急追,谢部损失惨重,一个主力团,最后仅余两百人左右。其中一名参战的日军军官回忆:
“当我们攻进了衢州后,支那的军队正在组织撤退,根据以往的作战经验,支那军的撤退就是逃跑,是没有作战能力的。但这一次我们的经验失效了,据说他们的团长留在最后,这就鼓舞了他们的士气,阻碍了我们的追击,让我们失去了扩大战果的机会。”
在战后总结时,参战各部队谢士炎在战斗中的表现赞不绝口。顾祝同也给予了谢士炎极高评价:“壮年有为,能文能武”,当地老百姓还冠以他“武状元”的称号。
被军统暗算,对国民党失望
由于谢士炎在战场表现优秀,很快被提升为少将。1945年春夏之交,陈诚还推荐谢士炎参加芷江洽降。之后,又被委任负责接受武汉。
谢士炎风尘仆仆来到武汉,有心还武汉的百姓一个清平的世界。刚一上任,他便命人开始登记,甄别敌伪财产。这样一来,军统方面的巧取豪夺便浮出水面。
军统担心自己的罪行暴露,便开始散播谣言,说谢士炎在和日军恰降时收受好处,并言之凿凿说:驻武汉的日军头目为了让谢士炎手下留情,特别宴请了谢士炎,席间还有日本少女相陪,这些人甚至还谣传谢士炎收了武汉奸商的轿车、别墅、金条。
这些谣言很快不胫而走,甚至还传到重庆。蒋介石得知大怒,命令他秘密调查。于是,一份充满谎言的调查报告终于将谢士炎送进了牢房。
正所谓谗言杀人,谢士炎的一世清白毁了,他甚至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在关进监狱的这段时间,他的心情异常烦躁。他急着有人帮他洗清罪名,急着出狱,但他的辩解都是白费,身上的罪名怎么也洗不清了。
谢士炎夫妇
与此同时,在监狱的日子,也让他冷静下来,他开始思考:自己作为一名国民党高级军官,他能更多地耳闻目睹当朝统治者的腐败,派系之间的尔虞我诈。特别是抗战胜利后,他渴望着尽快地建设和平民主的新中国。
然而最高当局却不作此想,而是暗中加紧准备内战。他已经开始隐隐感到这个政府没前途,没光明,自己也许是走错了道。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转眼半年就过去了。在好友的奔波下,他终于摆脱囹圄。从监狱出来后,谢士炎一片迷茫。如果不是为了生计,他甚至不想回到军队。
谢士炎不仅对当局失望,同样也对曾经充满感情的军队充满失望。与此同时,谢士炎的遭遇也让许多陆大的同学为之同情,在朋友的推荐下,他来到了十一战区保定绥靖司令部孙连仲的麾下,还委任他担任少将参谋处处长。
1946年,蒋介石全面发动内战,谢士炎更加意识到蒋家王朝即将走到穷途末路,便决定弃暗投明,跟着共产党走。
那怎么去找共产党呢?凭借自己的仔细观察和高度政治敏感,谢士炎认定和自己共事多年的好友、第十一战区外事处副处长陈融生是中共地下党员。
他决定找到陈融生,将自己自己代拟、已经经过蒋介石批准执行的《国民党第六战区进攻张家口的作战技术》交到叶剑英手中。
不能在犹豫了,谢士炎决定赌一把,他的计划非常冒险,是在刀尖上跳舞。一旦自己判断失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由此可见,谢士炎追求光明的渴望。
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谢士炎经过准备后,闯进了闯进北平中央银行招待所,来到陈融生的住处。谢士炎用的的左轮手枪对准陈融生,并喝令道:“起来,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什么人?”
声音好熟悉,陈融生立刻紧张起来,头上的血管也开始膨胀起来,心中暗想:难道自己的地下党员身份被发现了?
当时,陈融生接受指示,承担起侦探国民党军在张家口方向作战情报的任务。虽然自己进行了多方面侦查,但始终没有接触到核心作战机密。
谢士炎打开电灯,陈融生定睛一看:这不是自己和自己工事的好友谢士炎吗?他顿时松了一口气,但谢士炎的枪口依旧紧逼,威胁道:“你帮我送一样东西,要是不答应,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陈融生虽然是一名身为在敌营心脏多年的中共地下党员,但他没弄清对方的来意,不敢吐露实情,只能敷衍应付,唯唯诺诺。
谢士炎见状,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他将自己的进攻计划送到叶剑英手中。在谢士炎的配合和掩护下,陈融顺利将情报送到负责人徐冰手中。
10天过后,解放军在张家口战役中取得重大战果,谢士炎送出情报的准确性得到证实。
叶剑英让谢士炎入党
如此机密的计划事先暴露,蒋介石自然是怒不可遏,凡是有关人等,都遭到暗中审查,但从来没有人怀疑过谢士炎。因为谢士炎的身世太"清白”了,从来没有与共产党接触的历史,因此一直安然无恙。
由于谢士炎所处职位非常重要,中共地下组织决利用他的身份,在十一战区开展兵运和底下工作。
对于自己能够为国家解放事业出力,谢士炎深感荣幸。他时常向组织汇报战区军事会议等情报,比如国民党在华北地区的兵力布置、全国战略构想等等,这些都是极度机密,都通过谢士炎而让中共了如指掌。
经过半年多时间的严格考验,组织上认为谢士炎已成为自觉地为人民革命事业奋斗的忠诚战士,决定考虑发展谢士炎入党的问题。
谢士炎的妻子和女儿
陈融生找谢士炎作了郑重其事的谈话,他十分感动,恳切地提出加入中国共产党的要求,叶剑英亲自过问了谢士炎的入党问题。
1947年初的一天,陈融生接到地下党组织的通知:陪同谢士炎前往制订的地点,等待和组织的谈话。叶剑英不仅接见了两人,还说:“你们两人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
两人情不自禁“呀”了一下,激动地不知应该说什么。谈话进行了大约半小时,谢士炎表示了自己誓死为中国人民解放事业奋斗到底、不怕牺牲的决心。
听了谢士炎的讲话,叶剑英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2月4日的下午,谢士炎的住处窗帘紧闭、房门紧锁,屋内墙壁上挂着共产党党旗,桌子上垫着一支红蜡烛,叶剑英也在现场。
谢士炎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誓词稿子,举起右手,对着党旗郑重宣誓,随后将誓词呈交给叶剑英。从此,曾经的国民党少将便成为一名共产党党员。
加入中共后的谢士炎如同一把尖刀插在敌人的心脏,不久,他出席了蒋介石召开的涿州军事会议,会后将蒋介石对全国的军事部署情况完整而及时地送到了人民解放军总部……
谢士炎的入党誓词
开会期间,蒋介石已经特别注意保密问题,每到关键地方,总是命令不准记录。谢士炎利用上厕所间隙,将会议要旨记下,散会后再加整理,然后由交通员送到秘密发报点,李政宣的电台就承担着发送谢士炎搜集来的情报的任务。
1947年9月24日,国民党统治下的北平发生了轰动一时的“共谍”案。正当中共地下电台报务人员准备架机工作时,保密局北平站的一名特务突然闯进来抓捕了李政宣等人,密码、电台、活动经费、情报底稿去全被搜缴一空。
李政宣被捕叛变后,供出了中共情报人员、北平市地政局代局长董剑平等人,并于9月25日逮捕。
经过特务突击审讯,董剑平又供出了国民党保定绥靖公署的5位重要情报人员,其中就包括谢士炎。
就这样,谢士炎等一批共产党员被捕了。不久,他们被押解到南京,先是被押解到南京后被关进“木笼大厦”看守所,接着被关进陆军中央监狱。
陈融生
被捕后英勇牺牲
谢士炎被捕后,谷正文将其进行了审讯。软的不行,七十二般兵器便轮番上阵。谢士炎被折磨的遍体鳞伤,死去活来。尽管钢牙咬碎,他都没有吐露党的秘密。
特务们黔驴技穷,便丧心病狂威胁谢士炎要对他的亲人下手。果然,这一招果然让谢士炎十分痛苦。
特务们乘机加紧攻心,他们讥讽谢士炎背叛党国是为不忠,连累亲人是为不孝,不顾妻小是为不慈,一个不忠不孝不慈的人是不配活在这个世界的。
经过两个多月的连续审讯,特务们没有从谢士炎嘴里撬开一句话,便将其押至南京宁海路19号国民党军法局,接着又关进陆军中央监狱。
在狱中,他的表现同样令人敬佩。他关心其他狱友,帮他们解决困难,将自己的食物分给这些人。
此外,他还学会了自理,学会了洗衣等事情。对此,他乐观地说:“坐牢对我是有好处的。过去我在军队里做将军,从不洗衣,现在才有了锻炼自己的好机会。”
被捕的五人
中共地下组织与谢士炎的一些陆大校友也曾设法对其营救,主要是在国民党上层做疏通工作。
然而,这个案件已经捅到了蒋介石那里,更由于这时国民党在军事上的节节败退,更让失败者恼羞成怒,想寻找一些解释失败的理由。因此所有的营救工作都无功而返。
1948年9月19日清晨,南京城西江东门外国民党政府中央军人监狱的中,典狱长带着国民党军警对谢士炎等五名“共产党要犯”进行处决。
谢士炎是第一个被点名的,五人被押向狱外菜园刑场,听取死刑执行令。狱长宣读了死刑执行书,然后招呼他们利用最后15分钟安排身后的事情。
谢士炎将酒杯斟满酒,对典狱长说:“我早已经准备好遗书了,就在我制服口袋中,我死后交给我弟弟。”
顿了顿,谢士炎又说:“在这些遗物中,还有我太太的的照片。她已经去世了,希望你们撕毁,不要让她的照片四处流落。”
典狱长点头答应。他佩服一个共产党人竟如此多情,临死之前尚为他已经去世的太太着想。
人生最后的时刻到来了,在行刑的菜园地里,刽子手吼叫着:死囚全部给我跪下!
谢士炎怒斥道:“我们共产党人顶天立地,让我们下跪,没门儿!”五个人齐刷刷站在一起。相互鼓舞。面对敌人的枪口,脸上没有丝毫畏惧。
谢士炎对战士们说:“同志们,我们一起喊口号!”五人举起手臂,喊出了最后的心声:“打倒反动派。共产党万岁!”
接着,南京江东门外刑场上响起强身,五位英雄倒下了。谢士炎牺牲后,有人在他裤子口袋中找到一张血迹斑斑的纸,纸上写着一首遗诗:
人生自古谁无死,何况男儿失意时。多少头颅多少血,续成民主自由诗!
而这首诗,正是谢士炎将军一生的写照。
谢士炎将军的遗诗
1949年4月23日,正当人民解放军三野跨过长江后,成功将南京攻占。当天下午,叶剑英便给八兵团司令陈士榘和政委袁仲贤收到从北京发来的电报。
电报中,叶剑英请他们务必在监狱中找到谢士炎。35军进驻南京后,立即派人寻找谢士炎的下落。
最后,他们从狱方的行刑记录上找到谢士炎遇害的记录。陈士榘将自己掌握的消息发给北平军管会主任兼市长的叶剑英。
叶剑英看过电报后,动情地说:“谢士炎牺牲得太早了,他哪怕再等待个一年半载......”
虽然谢士炎没能看到革命胜利的这天,但他曾经毕生追求的理想,终于在这一年10月1日成为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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